【原顾】此夜思君①
一、醉里唤卿恐人笑
🔖关于“想念”的故事
🔖ooc预警
今天是正月十五，也是顾青裴在新加坡度过的第二个元宵节。
新加坡华人较多，因此十五这天也很有节日氛围。
他忙完工作站在窗前向下俯瞰，办公楼居高耸立，落地窗视野开阔，足以将面前这一方红尘美景尽数框进他的眼底。无论是花灯铺树、车水马龙，还是远方数不清的点点灯火人家，目之所及的都是喜悦祥和，反衬得窗里人孤伶伶的，仿佛承载着道不尽的落寞。
顾青裴有些出神，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，倏忽间瞥见了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，垂睫凝眉、表情苦涩。他不大愿意看见自己这副样子，抬起双手揉了揉脸，深吸一口气，安慰自己这只是客居异乡的通病，会在节日的喜庆里倍感孤单，属于人类的本能，并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过往，思念着什么人。
由于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情绪里太久，他转身回到座位给父母打了电话，本想给父母问好，却被父母好一通关心念叨才挂断电话。
家人的关切总是有治愈人心的力量，刚刚的些许愁绪也被重新抚平。
他起身收拾东西回家，想着顺路买袋汤圆煮，反正一个人的节也没啥好过的，在正准备出门的当口接到了王晋的电话，邀请他小聚，顾青裴略一思索就答应了，刚好王晋在这边过完十五就要回国内，权当为他践行。
两人约在晚上八点，顾青裴见时间还早，就先回到家里换了身衣服，才悠悠地下楼打车赴约。
地点是王晋选的，一家地方不大且偏僻，还是会员制的酒吧。之所以敢这样挑客，据说是他家调酒师很有想法，调制的创意鸡尾酒一绝，不少人慕名而来，所以生意并不冷清。
顾青裴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，大概正月十五看月亮圆不圆是中国人刻在DNA里观念，顾青裴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第一反应不是进酒吧，而是下意识抬头望天，可惜今夜多云，月亮被层云遮掩，根本瞧不出圆不圆，有多圆。
少了十五赏月的意趣，顾青裴有些唏嘘，也就没再多作停留，迈开长腿向酒吧走去。
王晋较顾青裴先到，两人今天相约只为小叙，不想被人打扰，所以他寻了处角落的位置坐着，可即便如此，他还是在等着顾青裴的短短十几分钟里收到了不少邀约，毕竟谁也不想错过这么一个落了单的、极富魅力的男人。
开门的铃声响起，顾青裴进来时，王晋正礼貌拒绝着一位搭讪者，看见他的到来王晋像见到救星般朝他挥手，顾青裴心下了然，展颜一笑，施施然走向王晋。
他这一笑好看得让王晋与过来搭讪的小男孩都是呼吸一滞。
因为是朋友间小聚，顾青裴没有刻意打扮，只是将头发随意放下，穿了件某品牌的成衣衬衫，藏蓝底色带着白蔷薇印花，下身浅灰色九分西裤，露着截白皙纤细的脚腕，除了惯用的手表和眼镜，通身没有多余配饰，整个人白白净净的，看起来清爽又迷人。
王晋不禁感叹，总有些美好让人沉醉，而顾青裴无疑就是这样的美好。
顾青裴行至小男孩身前停下，微微倾下身去看他，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带着恰到好处的玩味与轻佻，而后歪头一笑，凑到身前人的耳边轻声道：“不好意思了小朋友，我和这位先生有事要谈，怕是要扫了你的兴致。”
“没、没关系，我这就走……这就走。”小男孩被顾青裴撩得一愣一愣的，话都说不利索就捂着红红的耳朵跑开了。
看着顾青裴毫不费力就把人弄得脸红心跳的，王晋开怀作笑，“青裴你还真是勾人，打发人的功夫就把人家迷得晕头转向。”王晋边说边向里让了个位置给顾青裴。
“王哥这就谦虚了，要不是你魅力无边招来的美人，哪来的我班门弄斧啊。”
“你这张嘴啊，就没个认输的时候。”王晋笑着打趣他，又抬手招来了服务生，对顾青裴说，“不和你说笑，这家的创意酒是真的好喝，听说最近还有新品上，快尝尝。”
服务生将酒单递给王晋，他无疑对这里的酒品都很熟悉，随口点了杯“事后烟”就将酒单推给了顾青裴。顾青裴接过酒单，略过传统鸡尾酒栏，修长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创意鸡尾酒的名字，名目繁多让人眼花缭乱，犹豫不决之际，他的指尖扫到了了右下角的新品栏，“就这个吧，‘此夜思君’，好名字。”
“好的先生，不过这酒特别烈，不能喝得太急，会醉人。”服务生对这两位赏心悦目的客人很有好感，于是小声提醒了顾青裴一下。
顾青裴对这善意的提醒颇为受用，挑眉笑回，“嗯，了解了，谢谢你。”
服务生收回酒单并未着急走开，而是再次倾身对王晋和顾青裴说道：“对了，两位先生，今天是我们的店庆又恰好赶上了元宵节，所以一会儿会有黑灯接吻活动，持续时间大概30s左右，届时会有主持人组织，两位如果不想参加的话，只要在卡座这里坐着不动就好。”
黑灯接吻，一个老生常谈却又经久不衰的游戏，不同于酒醉后的胡闹，它能够在限定时间里让人们卸下面具直面最原始的心跳，正是因为能够带来这种充满未知的、清醒的放纵，使得这项游戏在花样百出的活动玩法里始终占有一席之地。
王顾两人对这游戏都不陌生，只略一对视，示意了解，服务生走后随意调侃两句，并没放在心上。
片刻后，两人点的酒被端了上来。
顾青裴看着面前的‘此夜思君’，刚好酒吧金色的氛围灯光流转而过，照映得玻璃杯中以大量黑朗姆作基酒的酒水如血色琥珀般通透，灯光与酒水金红交错，好似流光飞舞，十分漂亮。
顾青裴一下就来了兴致，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，一个不留神就被呛出了眼泪，“我的天，这酒也太烈了。”他不得不把眼镜摘掉去擦眼泪，边咳边向王晋说，“这服务生果然心地善良，事先提醒了我，不然我再喝得急一点儿都得站不起来。”
王晋见他呛到，赶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，边道：“没事吧青裴，不好喝别喝了，再换一杯。”说着就要叫服务生。
“没事没事，挺好喝的。”顾青裴缓过劲儿来，阻止了他，继续道，“我很喜欢这个味道，就是太烈了，我慢点喝就成。”
顾青裴说得真诚，王晋也没再坚持给他把酒换掉，两人继续悠然地喝酒聊天。
他们位置偏靠角落，为了两人都能环视酒吧二人并未对坐，而是坐在了L拐角的两侧，这样即可以欣赏酒吧的往来景象，又方便交谈。
两个人一直都很有共同话题，又难得放松小聚，所以更是开怀畅聊。本来一切如常，可当顾青裴偶一抬头看见了吧台前坐着的人的背影时，瞬间僵住了。他紧紧地握住酒杯，用力到指节发白。顾青裴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，他拼命想要移开视线却徒劳无功，只能抓起酒杯一饮而尽，试图以烈酒的辛辣让自己从面前的背影中解脱出来。泪水不受控地涌出，让他分不清是呛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，可是他依然没能移开视线，任由那道背影在泪眼婆娑中斑驳成一段轮廓，不再清晰。
那背影并无异常，只是在昏暗的灯光里有七八分肖像原炀。
顾青裴好像听到王晋的笑语，又听到有谁在念着什么倒计时，可他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转动，让他什么都分辨不清，只剩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背影，直至眼前陷入一片黑暗。
黑暗降临的瞬间，周围此起彼伏的喘息和着亲吻声不断升腾，而他此时像是游离此间的孤魂，因为一道身影心如刀割。
他感觉有人在向靠自己靠近，以手触碰到他的脸颊时顿住了，王晋磁性的嗓音随之响起，“青裴，你哭了吗？”
灯光在王晋的询问声里亮起，他俊朗的面容也一起出现在了顾青裴的眼前。王晋坐在卡座的矮桌上一手轻轻托起顾青裴的脸，拇指划过他的双唇，擦拭着他的泪痕，皱着眉俯身看着他。
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，角落里受命窥探的人按下快门，定格了这个瞬间。
“王哥，我想他了，我想原炀了。”顾青裴哭着对王晋说。
他的眼泪在此刻决堤。
一直以来他用经年修炼的理智筑起心防，囚禁他的思念，不准它发出声音。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没能想到，只要一个几分肖似原炀的背影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，他在看见那身影时想到很多，想到原炀在家门口等他，想到原炀问他“没有我你会不会睡不着”……只是他从来不愿意承认，不愿意承认两年了，他在感情上依然画地为牢，依然在无数个夜晚因思念辗转反侧。
王晋原本确实是打算借着活动亲吻顾青裴的，但在触摸到他脸上的泪水时被迫停住了。
灯光亮起，他低头凝视着眼前的人，这人因为哭泣红了眼眶，泪眼朦胧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，让一双狭长双眸更添了几分风情。此时他正鼻尖儿泛红楚楚可怜地对着自己说话，这是王晋从未见过的顾青裴，美丽又脆弱，有些摄人心魄。
不过他的理智早已随着顾青裴的“想他”二字重现，内心的躁动也同时湮灭归于幽深。作为一个被激发了征服欲的雄性，他很想吻下去，但他知道他不能了，因为眼前这个人已经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心给了另一个男人。
这样的顾青裴反而让王晋觉得释然了。
喜欢与爱是不同的，在岁月漫长的奔波里，人们早已习惯了被浮躁的喧嚣裹挟着风情泛滥，随意谈论喜欢不去触及深情，其间有能做到小心翼翼、权衡利弊地将深情浅谈的人已经算是难得，但真的将一颗真心捧出为爱献祭的，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。王晋在这两年间见证了原炀改变，他清楚原炀就是甘愿为爱献祭的人，只是他没有想到顾青裴也同样如此。
他就这样放下了对顾青裴的旖旎心思，因为他钦佩也渴望这种纯粹的爱与被爱，但他很清楚这样的爱他给不了顾青裴，顾青裴也同样给不了他，所以他只能止步于此。
此时王晋有点儿不知所措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顾青裴，人到伤心处，言语的安慰是苍白的，所以他只好坐直身体轻揽着顾青裴，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，听顾青裴说他有多想原炀，说他和原炀分开有多难过。
好在顾青裴没哭一阵儿就停了下来，他坐起身仰头靠在沙发上，不好意思地抬起手遮住眼睛，哭过的声音有些沉闷，说：“嗐……这酒真是、太烈了，上头。”
见他好转王晋也松了口气，坐回沙发上，故作玩笑道：“可不，我这酒也是，不但烈，名字也取得不好，还啥都没干呢就事后烟了。”
顾青裴闻言失笑，情绪稍有缓和，但王晋还是有点不放心，轻声问他，“青裴，真的没事吗？这么久了，要不就联系一下？”
顾青裴以手扶额摇头道：“不了王哥，被这么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弄成这样，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。”复又叹了口气，“太丢人了，让你看笑话了。”
王晋安慰着逗他，“你这样倒让我想起了句辛弃疾的词，‘有时醉里唤卿卿，却被傍人笑问’。”他笑了笑，“别说，你刚才那架势还真有点儿稼轩的意思。”
“别开玩笑了王哥，就算我敢冒领三分稼轩风姿，他也没人家那‘软语柔情’，何况快一米九的大号‘娇魂痩影’，都能吓死人了。”顾青裴被王晋说得害羞，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，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“可你还是想把这‘喧天画鼓’给他听啊。”王晋怅然道。
“啧……，果然喝酒误事。”
言尽于此，这页翻篇后两人也没再多聊什么就打道回府了。顾青裴那杯酒喝得太急确实醉了，王晋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回去，就把顾青裴送回了家，又因为深更半夜的不好打车，顾青裴就留他在客房睡了一晚。
本是如水的君子之交，却在远方另一个人的心中掀起风暴。
此夜过后，顾青裴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，连带着他在酒醉里吐露出的心上人，也在酒醒后被藏回心底，绝口不提。
—未完待续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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